● 憶周聯華牧師 (一)
有多少位牧師能知道千百位牧師站在台上就扯著嗓門兒高聲唱的詩歌3 – 5 5・︳4 – 6 6・︳(十字架~~,十字架~~) “Jesus, keep me near the cross” (中文歌名為「十架為我榮耀」,頌主新歌136或「依十架」,舊普天頌讚588)有6/8 或4/4兩種不同的節奏嗎?我還只是個神學生在懷恩堂實習的時候,有一回主日崇拜的詩歌是Near the cross,崇拜前周牧師特別跑來跟我說:「臨恩啊!普天頌讚裡的Near the cross節奏跟其他版本都不一樣,是4/4拍的啊。你會彈吧,不會彈那我們就唱6/8拍的也可以。」 p>
有多少位牧師在每一次要唱「萬代之神」(頌主新歌72,舊普天頌讚290)之前ㄧ定會走到司琴面前問清楚那如號角般的前奏是每一節都彈呢,還是只有第一次才彈,而且還把這個主權交給司琴的人決定。周牧師在每唱這首詩歌的時候一定會跟我說:「臨恩啊!我們唱這首詩歌的時候都讓喇叭響一響好吧,那聲音宏亮呢!」
每次唱舊普天頌讚43首「大哉聖名歌」的時候,周牧師都會要請能唱分部的人一起唱合唱,尤其鼓勵弟兄們一起唱那渾厚無比的男低音聲部。
上海沐恩堂前主任牧師史奇珪牧師是位職業音樂家奉獻成為牧師的聖樂專家,他說過一句話:「不懂聖樂的傳道人只能算是半個傳道人。」我要說的是周爸真的是一個完全的傳道人,就因為他懂聖樂。不但懂,他還自修好多有關於聖樂的知識。為了能把教會崇拜的領唱工作做好,他年輕的時候還自費的跟當年著名的聲樂家盧江心美教授學聲樂,而且持續好長一段時間,這就是周爸認真的態度。
太多人寫緬懷周爸的文章,每每看到別人寫,我就一直考慮還要再多加一篇嗎?已經那麼多了。可是我心裡真的好難過,我在台灣的爸爸被主接去了,這回是他走了而不是我走了,而且是再也不會回來的走了。2005年我自己的爸爸過世的時候,周牧師幫我們主李爸爸的追思禮拜,我哭得好傷心,我一再重複地哭著說:「我就這樣沒有爸爸了」!他心疼我哭成那樣,摟著我的肩膀跟我說:「不哭啦,不哭啦!以後我就是你的爸爸啦!」
1993年結婚的時候,周牧師是我的證婚人,婚禮之前周爸問了我們婚禮的程序,因為我們婚禮的場地不是在懷恩堂(當時我是雙連長老教會的管風琴師),周牧師不希望因為他對雙連教會場地不熟悉而影響了我們婚禮的進行。他在跟我們約好彩排的時間之前就是先找個理由跟雙連長老教會的牧師約好,先行去勘察場地。彩排的時候我告訴他說我們婚禮的部分音樂很多,好像除了正道的那一段時間沒有音樂,其他都是有音樂進行的。他深怕有任何閃失,特別交代伴郎在每一個環節蓋注意的時候給他暗示。我永遠不會忘記他用的那些暗號!
每個人寫緬懷周牧師的文章都一定要敘述一下怎麼跟周牧師開始一段緣的,看樣子我也不能省了。我才五歲多,姊姊眼睛看不見,經過周牧師報告蔣夫人,得到蔣夫人格外的幫助,到日本進行眼外科手術,使得姊姊的視力得以恢復一點點。姊姊從日本回來以後蒙蔣夫人召見,爸爸帶我們一家人一起從桃園龜山到台北士林官邸。回想1970時代的大眾交通,一定還有人記得公路局這一個車種吧。我們一家就是搭公路局到台北車站,再搭公共汽車到士林,再走不知道對一個五歲孩子而言有多遠的路,然後才到士林官邸。
我小時候只要跟有輪子的物體接觸就一定頭暈嘔吐,暈車是只要出門就會上演的把戲。那天的官邸之旅也不例外,每換一個車就吐一次。好容易顛顛倒倒的到了蔣夫人面前,爸爸要我們三小孩在蔣夫人面前一鞠躬並大聲地說:「蔣夫人好,謝謝蔣夫人」。我不騙你,爸爸讓我們在家還彩排過呢。我們都照做,只是我很不爭氣的,再大聲說完「蔣夫人好,謝謝蔣夫人」之後,馬上就一口嘔吐如泉湧般噴出來,就噴在蔣夫人面前以及她雪白的地毯上。爸爸媽媽當然是說時遲那時快的把我抱走,也有人馬上靠過來清理,下午的禱告會照樣舉行。
禱告會株間安插了讓姊姊獻詩的一個節目,當姊姊上前在蔣夫人面前獻詩的時候,媽媽去幫姊姊伴奏,爸爸在前面舉著歌詞的大字報,我跟弟弟兩小傻瓜坐在後面,不知所措,再加上我剛吐過,一定是一臉慘白。這時候有位大巨人奏進我們倆小孩,而且還把我抱起來,放在她腿上做著,一直到爸爸把姊姊就醫的狀況報告完畢,那位大巨人都一直地陪著我們,讓我們一點也不會害怕,所以我跟弟弟一點也不會哭鬧。這位大巨人就是周牧師,大家的周爸。
因為爸爸在中華基督教婦女祈禱會工作,周牧師是這個組織的大家長,所以真的是從小看著我長大,每年聖誕節對同工眷屬的慰勞都是他親自送達的。我們都好希望能看到大巨人開他的黑咘咘車來送禮物,鄉下鄰居小孩都會投以極其羨慕的眼光。
後來爸爸換了工作,跟周牧師的關係就中斷了一些時間。再次接觸周牧師是我已經盡了浸信會神學院。有一次早崇拜周牧師剛下飛機就直奔學校講道,所以司會的同學無法問到崇拜詩歌,當天早上周牧師到了理培堂才告訴司會要唱的詩歌,他坐在前面第一排椅子上,我坐在第二排,他們的談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周牧師告訴司會同學說他要唱馬丁路德的千古保障,他當時手邊還一直翻著詩歌,可是一時間沒翻到,我悄悄的在他耳多邊跟他說了:「第57首」。他回頭看了我一眼,但沒講話,沒作聲。又因為是突然選的詩歌,當天輪值司琴的同學沒練過不會彈那首詩歌,張院長示意要我帶打,我也就上去司琴,崇拜開始了,當然也順利結束了。
崇拜結束後他走到我前面,我馬上就地拔蔥似的站起來,並且站得筆挺挺的。他非常和藹地問我說:「我聽說郭志堅的女兒進學校了,還沒來的及認識她,該不會就是妳吧。」就這樣我跟大巨人又重逢了。進學校的第二年就開始在懷恩堂實習,一直到我出國為止。
實習期間有一次周牧師把我帶到懷恩堂隔壁的麥當勞,她任我點選我愛吃的東西,當然是讓我打了好大一頓牙祭。在我吃完之後,周牧師說婦女祈禱會的牧師們,在各個醫院的福音堂工作,很難找到司琴的人配合崇拜,所以她想要有一個人幫她把祈禱會的詩歌小冊子總共約兩百首都彈完,錄好音,所以她可以送到每位牧師手上,讓他們的崇拜可以更順利些。他說我是喝祈禱會奶水長大的,又會彈琴,又在懷恩堂實習,他再也想不出還有任何比我更適合的人選。
周牧師老早計畫好了,在我週六去實習之前,每一次跟我約早一小時,一次錄音錄十首詩歌,總共20次,把詩歌小冊子通通錄完伴奏的部分。我們就土法煉鋼的用最原始的錄音機錄音,也沒去錄音室,就在懷恩堂老的聖樂辦公室,他按開關,報數字,我彈琴,一首一首的就這樣錄完了。對我來說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一點困難都沒有,可讓我每個禮拜六早上都有麥當勞可以吃。
從美國唸完書回台灣,應郭雲漢牧師的師母,郭和清女士之邀到懷恩堂任音樂同工一職,在這工作期間跟周牧師有更多更多的合作,講不完的。令我驚訝的是有一次周牧師拿著他的講稿來找我,他說要在世界華人聖樂促進會的開幕式講道,他用了許多有關於音樂的資料,他要我看過,絕對不留情面的告訴他正確與否?恰當與否?
我簡直是嚇破膽的看完他的講稿,我哪裡能糾正他的講稿,我真的捫心自問我算老幾?周牧師醫生專研的講道當然是無庸置疑的,就在那樣的場合的講道,把好多音樂常識跟聖經的教訓融合在一起,更豐富了他的講章。全篇講稿只有一個小小的出入,他在講到最後要大家能夠「合一」,他說要像交響樂團在該使演奏之前都要把每一個樂器的標準音「Do」對準,才能有整齊劃一的音準,我告訴他音樂裏頭的標準音是「La」。我要說的是他可以謙卑到這種地步,真讓人佩服。
1999年他在一次在近神開「講道法」的課,我就趕快報名去上周牧師的課,學到好多好多的東西,也交到好一些朋友。課程快結束的時候每個學生都得安趙他教的方法講一篇道,我沒有拿薛分的壓力,但就想試試看,就算被他老人臭罵一頓葉又有何妨呢?所以我也上台去講。講完之後他用我選的經文即興再講一次,聽得我簡直是目瞪口,嘆為觀止。
我說:「怎麼能有人可以把道講得這麼好?」他說:「怎麼能有人可以把 」他不會給自己有任何驕傲的機會,也深深的做到「只見耶穌,不見一人。」